那大汉眉头皱起,颇有些气道:“你是不是傻!这能比吗?心树共生法位列天下十大功法第七,若有小成,等于你五脏心脑和经脉都包裹了一层保护,这辈子几乎都不会受内伤!多少武者求都求不来的好东西给你糟践了!当初你练一天歇三天,没到半年就放一边不练了。为这事儿木供奉闭关三个月修养心性,还发誓此生不再搭理你!再看看这劳什子‘春风意’,老王十贯银子也不知从哪个地摊儿上讨来的破烂儿。对!你是练了三个月就一层圆满,但有什么用?府里看后门儿的老戴头儿,七十多岁的人了,揍你还不是跟揍三岁孩子一样?他都没内功!”
大汉说的甚急,想必是这些话在他心里憋得太久,这时找到了机会,终于喷吐而出,不光是话,还有四射的口水,蒜味儿的。
刷!白衣公子再次展开了折扇挡在二人之间。檀木的扇骨白扇面儿,冲着大汉那面写着一个‘贰’字,冲着自己这面写着一个‘闲’字。大汉看着那个‘贰’字,胸中如有团火般烧心灼肺。
“他娘的贼老天,就知道作弄人!嘿!”大汉解下马鞍旁边的一个葫芦,拔开塞子咕咚咕咚地灌了起来。
酒,越烈越痛,越痛就越要烈。
白衣公子也看了下冲着自己的那个“闲”字,轻笑着说道:“有时候,我都想把这个悠闲的闲字,改成讨人嫌的那个嫌。这才应景吧。哈。不说这个了,刀叔你记住,我关无缘是庶出,那么就不要去争去抢。什么绝世功法什么武功秘籍什么王位权利,与我。。。无缘。”关无缘边溜达边说。轻摇折扇,细看去,那白底黑字的扇子两面,还用极淡的墨色各写着几句话。
贰,混沌初始分两极,生死循环阴阳替,善恶终究有黑白,贰为至理。
闲,龟长寿在于不动,树长青在于不移,天地久在于不变,闲乃大吉。
这两人正是虞王府的二世子关无缘和他的贴身侍卫柴刀。虞国不大但也不小,六百年前以一国之力远征中原,扫荡四国而一统天下,建立了中原第一个大一统的国家,夏。如此的国家,一位王子出行,竟然怠慢到自牵劣马,从旁门出入,只带一个从人,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实际上这是关无缘自己的意思,是他的态度。他用这种方式在和他的父王与兄长说话:“你们玩儿的开心点儿,最好就当没我。”
其实他原本也不是这个样子。关无缘生来俊美,又智慧出众,哪有不心高气傲的呢?即便是庶出,即便是个身份低微的侧室所生又怎样?单凭他自身过人的才貌,也不应这么怂才对。
他骄傲到了十二岁,可当府里那位和他母亲生前相熟的木供奉来看他,在他吃的零食中、玩具中发现了些许烈性毒药以后,关无缘突然就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原本不应该存在,这个王府本就不应该多一位无缘之人。
虞王城古老的街道都铺着青石板,马蹄铁踏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主仆二人一阵沉默,天色又暗了三分,烟雨却越发浓了。
“刀叔,你别总是看老王不顺眼,这世上关心我的人不多,但还有几位,如你,如老木头。但真正懂我的只有老王。而且,他不简单。”关无缘忽然轻声说道。在他看来,千金易得,知己难寻。
“哼?一个油奸水滑的落魄老秀才,书读的倒是挺多,成天除了调书袋,也没见他会别的。五十多岁混成他那德行,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谁问他点什么都低头哈腰的,忒也没骨气了些。另外他那双贼眼睛还总是四处巡么,听说来府里之前是街头算命的,那不就是老骗子么?也不知道王上到底咋想的,再不待见你也不能弄一江湖骗子给你教书啊。”无缘说老王好,柴刀立马不乐意了,他是个爽利纯粹的武人,最看不过圆滑世故又手无缚鸡之力的老油条了,这老王正好两样都占着。
关无缘嘴角微翘,似乎走累了,单脚蹬鞍翻身上马,长袍下摆被带起的风吹得飘荡,动作一气呵成。若非不小心把扇子甩了出去,完全可以称为翩翩佳公子的标准上马示范了。他指了指扇子落处,示意柴刀帮忙捡一下,脸上并无一丝尴尬之情。
柴刀不愧其名,腰间果然别着把长刀,这刀也有些怪异,刀身细长,直刃延至刀尖才成弧线弯向刀背一侧。平时都插在鞘中别在腰间。无缘这二十年来没怎么见过老柴拔刀,此时长刀出鞘,老柴躬身一够一挑,便把扇子挑起,飞向关无缘处。
一把接住扇子,他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你说一个能与我父王勾肩搭背的人,如何混成了一个江湖骗子?这老王啊,也是个有故事的人。等哪天看他心情好,你帮我给他灌倒,咱们好好问问。哦对了,那天那么精彩的事儿,你还记得不?”
问完,无缘用扇子捂着嘴微微一笑,那翘起的樱唇,月牙儿般的眉眼,配上紫红的扇骨,洁白的扇纸,道不尽的羞美。若非扇尖儿上一坨黄泥直接被他杵到了脸上,还真有一顾倾城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