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玄突然意识到,卞范之引王凝之入朝太想当然了,高门甲族,尤其还是门第第一的王谢哪能轻易向自已俯首?包括王凝之,褚爽也现出了与自已作对的苗头,而这二人都是信了卞范之的鬼话才调入朝庭!
一瞬间,桓玄都怀疑卞范之是不是故意的,在狠狠瞪了一眼过去之后,又摇了摇头,毕竟桓玄自年幼起便与卞范之交好,十来年的交情足以信赖,同时,卞范之是最正宗的荆襄人士,与下游以司马氏为首,把持朝政的江东各侨姓大族格格不入!
换句话说,卞范之根正苗红!
“哎~~”桓玄暗暗叹了口气,他明白,自已还是太嫩了啊,虽然录了尚书事,在朝堂上却没有压倒性的话语权,论起政治手腕,不说与父亲桓温相比,即使连司马道子也稍有不如,司马道子至少把朝政牢牢把持在手中,使王谢彻底的投闲置散,而今日,自已一不留神就被这些老家伙们算计了去!
但换个角度来看,暂时的失利并不是坏事,最起码认清了不足,可以从多方位补救,与天下大业相比,一城一地的得失算得了什么呢?既然王凝之在会稽任用私人莫非还敢谋反不成?毕竟自已任丞相、录尚书事,占据大义名份!
桓玄也清楚,王凝之敢于和自已叫板,根源在于卫风掌握的五万会稽军,只要收拾了卫风,还怕王凝之、谢混等人不乖乖就范?
小眯眼中闪出了一抹几不可察的阴冷,桓玄低头看向了请愿书,令他心惊的是,请愿书上的签名画押密密麻麻,这充分说明会稽已经自成一块铁板,即使自已强行安插人手任职,恐怕也是被架空的份,关键还是卫风啊,把他打掉,会稽士庶才能老实!
一缕杀机控制不住的涌上了心头,桓玄不动声色的示意道:“既然人心所向,由褚炎之任会稽内史有何不可?来人,拿笔墨来!”
黄门立刻奉上纸笔,桓玄当庭书写诏令,盖了丞相与录尚书事的大印,又呈给王神爱,王神爱盖上皇帝印玺,褚爽之被正式任命为了会稽内史!
王凝之、褚爽均是暗暗松了口气,第一役可谓胜的干净利落,接下来,才是更关键的卫风入士,于是,双双把目光投向了陆仲元。
陆仲元略一点头,向上施礼道:“禀陛下,昨日河东卫氏卫屿向臣递交了为其族中子侄卫风恢复士籍的申请,臣经核实,确认卫风乃卫屿自幼失散的亲弟卫景唯一子嗣,可状为才品俱佳,故准予恢复士籍,不料,却被当朝司徒琅琊王无理拒绝,且又拿不出依据,因此臣请当庭庭议,以决定卫风入士与否。”
“哼!”司马德文傲然一哼:“依九品中正制,中正评议结果须上交司徒府复核批准,司徒具有最终裁定权,我朝自定下九品中正制时至今日,从无为某人入士而当庭庭议的先例,否则,要司徒何用?此事不须议,孤说不准,便是不准!”
这是典型的不讲理,谢混不由眉头微皱,不悦道:“凡事都要讲个理字,琅琊王既然不欲庭议,请拿出切实有效的理由,不要以从无先例做为推托,要说先例,九品中正制创于魏,成于我朝,自三代至汉,亦是从无先例,莫非就该否定?”
“这”司马德文显得有些恼怒,强行分辨道:“他一个区区庶人有何资格使朝庭专门为他庭议?”
席中诸人均是暗暗摇了摇头,作为琅琊王,你不讲理在私底下倒也罢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岂不是给司马氏抹黑?何况谢混还是你的姊夫呢,又是你将来的外舅,这可是亲上加亲啊,天底下哪有人如此不顾及姻亲之情?
权贵们有这种想法也很正常,除了王谢,并不是所有人都清楚其中的内幕,因着谢文丽而来的争风呷醋,王谢固然不会向外宣场,司马德文也没脸逢人就说啊!
一时之间,殿内嘘声不断。
“哼!”被任为尚书右仆射的王愉接过来冷哼一声:“老夫从未听说卫屿还有个失散多年的亲弟,诸位,你们可有耳闻?若是真有,这数十年来他为何不声不响?依老夫看,定是受了卫风大笔财货贿赂而伪造的身世,臣请陛下立刻下诏,将河东卫氏剥去士籍,并着宫中宿卫揖拿卫屿,交有司定罪论处,十余前年,朝庭严惩王源与庶族满氏联姻,既维护了纲纪,又给士庶通婚立下了鸿沟,想不到啊,十余年后竟玩出了新花样,有人把心思打到了伪造牒谱方面,若不从严惩处,伪造士籍之风必将蔓延,我朝根基亦会动摇,社稷危矣!”
‘好!’司马德文暗道一声好,这正是他想表达的意思,却苦于没法组织语言,因此只能摆出一副不讲理的面目,既然说理说的通,谁还会不讲理呢?
司马德文顿觉身心舒畅,念头无比通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