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出神间苏晏再度开了口:“等你报完仇,就跟我回家。”
这一回怀璧又沉默了。
报仇已然是个不知道前路几许的未来,回家更是片茫茫没有着点的虚无。
回家?哪里是家?
她的家早被漠北人的烈火焚为灰烬,好容易投奔的舅家亦只把她当个外人,还有哪里能作为被她勉强称之为家的地方?
对着这么一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醒着的怀璧、不再在苏家唯唯诺诺的怀璧大概连答都不会答,然而对着苏晏明亮的双眸,她不知道怎么,捏着双手,还是喃喃反问了一句:“哪里是家?”
十二岁的少女,原定的、普通而安逸的生活轨迹被命运的大掌霍然掀翻,前路不存,来路茫茫,她却只能在睡梦中才敢露出一点脆弱与茫然。
可就连这脆弱与茫然都不能维持太久,因为……
“臭小子,他妈的还睡,老子送你去漠北人刀底下睡!”怀璧的被子被一股大力掀飞,一股猛烈的朔风自洞开的帐门灌进来,数九寒天,她非常自然地打了个寒噤。
落在冲进来的大汉眼里,就是“没用的废物!”
这“没用的废物”就睡在正对着帐门的位置,这位置冷,每个人进出都会带起一阵寒风,新兵蛋子刚进来都得轮上那么一回。
此刻帐门大开,同帐的诸位均已下地,有的已经穿戴完毕。只有怀璧还在床上,裹着半截被子。
透门望去,外面一片靛蓝,厚厚的雪反出冷兵器一般的光。天还没亮。
“去,快点穿好帮老马抬东西!”大汉在她窄瘦的肩上落下一掌,怀璧十分艰难地忍住没发出痛叫。
去帮老马抬东西的路上,怀璧想起方才的梦。
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梦中的苏晏好像是能看见的!
镇上的老人说人来去时都是完完整整的,怎么来的,就怎么走。苏晏是后天失明,生下来的时候眼睛还是好好的。这么说来……
苏晏死了?!
这么一想,怀璧心口剧烈一抽,像被一只巨掌攥着掼了一下。
她逃离苏家的时候,苏晏的确一大半时间都在昏睡,如今莫非真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