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千秋节那日的皇室家宴结束得颇为圆满,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长日无聊的嫔妃们私下里又有了些隐秘的谈资,而祁王则是几日后便定下了定国将军卫捷的嫡女,成为祁王府的下一位女主人。
至于那日翊王骆骓追到皇帝御书房后,父子二人一番细细的密谈,则是无论有心人如何设法,也终究没有被透漏出一丝一毫。
自打那日看着儿子追着皇帝便去了,怡妃数日来都有些忧心忡忡,当日回了自己宫中和贴身宫女一商议,也曾派了心腹内侍去养心殿使了银钱打听,却都未曾知晓儿子到底说了什么。
夏日酷暑难熬,怡妃心中更是火烧火燎,即便是坐在阴凉的偏殿中,身边还有两个小宫女执着宫扇为她扇风,可她依旧如鸦羽般的鬓边仍有细细的汗水渗出。正心浮气躁着,却听得外面有细细的脚步声传来,早早派到宫门口守着的贴身宫女快步进来,对着怡妃一行礼,低声道:“娘娘,言府老夫人到了,正在宫门口等着召见呢。”
此言一出,原本还有些精神不济的怡妃忙从软榻上直起了身,急道:“自家人何须这么多礼节,快请母亲进来。”
怡妃言氏出身虽说在宫里嫔妃中算不上拔尖的,可毕竟父亲也是正五品的文官,家中也算得上几代书香门第。怡妃入宫获宠,又顺利产下皇子,虽说父亲的官位未曾再进一步,可府中出了一位贵人终究有些不同。
怡妃的母亲姚氏虽说诰命不过五品宜人,在京城的权贵夫人圈子中压根不起眼,可女儿是天子宠妃,所出的皇子又握着实权,自然身价上升,有的是人愿意来逢迎。
不过片刻,怡妃的贴身宫女便引了身穿镶边绣云霞鸳鸯纹长袄,横竖襕绣缠枝花纹长裙,头上整整齐齐戴着云头连三钗与小珠翠的姚氏进来,一迈进偏殿的门便口称娘娘下拜。
“母亲,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还要多礼。”怡妃慌忙使宫女将人扶了,请到下手的紫檀木扶手椅中坐了,口中埋怨道:“母亲不知道,我在这宫里都快生生急出病来,养心殿那边的人嘴严得很,我使了大力气也未能套出什么来,骓儿又奉旨出去巡天津卫码头,连人影都不见。”
怡妃的模样与姚氏生得颇为相似,姚氏虽说如今年纪大了,可面容仍旧饱满光润,眉眼之间神色沉稳,端坐在扶手椅中闻言微微一笑:“娘娘请稍安勿躁,我这次来便是有喜事要告诉娘娘,此前娘娘看中的那两位小姐,我都已打探过了,那两家都是有意的。”
“真的?”怡妃大喜,连织金纱的裙边滑落在地也顾不上了,一双妙目含着希冀看向自己的母亲,口中犹自追问:“那两家真的都不介意我开出的条件?”
姚氏颔首笑道:“咱们殿下是怎样的人物,满京城有女儿的人家,哪个不惦记着殿下,那两家闻言连犹豫都没有,都满口答应了。娘娘就是太小心谨慎了,挑选的人家也都不算太打眼,虽说那两个姑娘都不错,可配咱们殿下,总有那么一点不够看了。”
怡妃闻言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想让骓儿结上一门势大的岳家,就像日前故去的祁王元妃那样顶尖权贵出身的姑娘…只是骓儿这孩子打小便是这样的性子,与我也算不上亲厚,后来更是早早出了京,如今转过年就二十了……”
怡妃说到这里,四下看了看,见偏殿中只有几个伺候的贴身宫女,其他人都已屏退,便放轻了声音对姚氏道:“如今皇上还未定下东宫,骓儿虽说非嫡非长,可毕竟手中握着军功,皇上未必没这份心思。可若是由着他的性子结一门荒唐的亲事,那才算是真的没指望了……”
见怡妃说着说着便泫然欲泣,姚氏不禁也有些动容,柔声劝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娘娘的心思,殿下以后一定会明白的,咱们这回的谋划,也定然能成。”
怡妃抬手用绢帕拭了拭微红的眼圈,勉强笑道:“那就承母亲吉言了。”
虽说宫里的人对即将发生的一些事并没有充分的觉察,然而自打那日从翊王府被四个护卫送回步宅后,便一直闭门不出的步怀珺却早早知晓了来龙去脉。
几日前,又有宫里的车驾悄然到了步宅,然而这次却并非要接步怀珺入宫,而是暗地里送了两个上了年纪的礼仪嬷嬷来。
那两位嬷嬷都出身皇后宫中,甚至有一位还是曾经在皇后大婚前伺候过的。步怀珺那日在翊王府同骆骓定了心意之后,对自己未来的一些经历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皇后千秋节那日骆骓出宫后,虽说为了避人耳目未曾自己到步宅,却也写了一封长信,让护卫悄悄送到步怀珺手中。
步宅后院的两间厢房,如今也腾出给那两位嬷嬷居住,而步怀珺则日日打辰正起习练皇宫礼仪,一直到申时末才算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