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兴啊,信里都说些什么啊?”桓温大着嗓门便在侍女端来的铜盆里洗手,边转头问道。
“好文采啊,桓公可自来看看,奇文共赏之。”郗超抹着胡子将信递过来,桓温擦干双手,接过信笺仔细看起来。
“大司马台鉴,提笔先祝桓公贵体康健,大司马经年征战,为我大晋守疆拓土,劳苦功高,朕经年居于宫城恨不能身随心飞,为大司马提辔拉缰。然国事纷忧,唯夜夜祈祷我大晋司马雄体康健,此乃我大晋千万子民之幸,亦是朕之幸也。”
桓温看了这段,呵呵大笑道:“我的身体就这么重要么?恐怕他是巴不得我早死吧,哈哈。”
厅内众人均哈哈大笑起来。
桓温转身坐到宽大的软榻上,翘起大腿继续看信。
“此信乃朕手书之,一来敬贺大司马平定叛乱,即将荣归;二来朕亦有些体己之言想说于大司马听,大司马征衣未解而朕又来叨扰,心中甚为内疚,桓公勿怪朕不体恤您,实乃内心之言不吐不快。”
桓温手点信笺道:“好文采啊,若不是看了这信,我几乎都忘了我们的皇上原也是个文采风流之人啊。”
郗超笑道:“曾经如此,而今休矣!”
厅内一阵笑声。
“近日京中沸沸扬扬,传言蜂起;其锋芒直指朕之所为,朕震惊之余,亦夜夜深思之,一一比对后朕汗颜无地;传言所指朕患有不举之症,实乃属实,非为传言也。”
看到这一段,桓温大为意外,几乎怀疑这封信是不是司马奕写的了,他诧异的看看郗超道:“他居然承认?这也太…..”
郗超带着鄙夷的神色道:“示敌以弱,他这是在向桓公您袒露心迹呢。”
桓温皱眉接着往下看:“朕自登大宝之位,便患上此症,心内踌躇苦闷,后受妖僧卢竦引诱而行那阴阳颠倒之事,愧不自禁;每每沉迷于此,不能自拔;今闻坊间传言,扪心自问实乃句句属实,至此方才如梦方醒;痛定思痛之余,朕手刃相龙、计好、朱灵宝等秽乱我宫闱之男宠,亦将与之私通的田妃、孟妃、淑妃诛杀,并将三妃所生之子诛杀,以免血脉错乱,遗毒大晋。”
桓温心狠手辣之人,看了这一段不禁也毛骨悚然,他不再停歇,一口气看下去:“朕身心俱疲,加之为卢竦所害,阴阳失调,恐不久于世;今日所述便是想告之大司马,我三位皇子已诛,再无后嗣继承大业,大司马德高望重,此天下本该有德者居之,朕身体衰弱,欲学那尧舜之举,将大晋江山禅让于大司马。唯有一求,在朕尚在人世之时,保全朕之脸面,让朕安安心心将这司马家最后的皇帝做完整,便可足慰我心;我可拟诏书存于他处,朕归天之日,大司马可凭此诏即位,未知大司马意下何如?”后面是署名和皇帝印签。
桓温捧信思索,脸上神色犹疑不定,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既激动又不敢相信。
座上众人中只有郗超读到此信,他站起身来走到桓温的身边轻声道:“桓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桓温从如潮的思绪中被拉回来,转头看着郗超,但见郗超眼神清明,神态悠然,正怔怔的看着自己。
桓温站起身拉着郗超走进内厅,将厅门紧闭,对坐细谈。
健康城内,司马奕诛杀三妃三子,又诛杀宫内男宠数十人的消息不胫而走;听到这个消息时,韩暮差点没把眼珠子瞪下来,平静下来之后,他开始细细的思量司马奕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