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穿衣也不一样。
绝不是天热穿得少,穿得短就舒服。也绝不是穿着越畅销的布料,人就越有品味。
在这一点上,旧时“老京城人”早已总结出一套丝毫不乱的准则,布料颜色各有规矩。
大体是从入夏开始到三伏,纺绸单衣到各种罗、纱、夏布,依次更换,颜色则以牙百、月白、湖色、宝蓝为多。
(注:夏布,用苎麻以纯手工纺织而成的平纹布、罗纹布。又名苎布、生布、麻布、扁纱。因常用于夏季衣着,凉爽适人,又俗称夏布、夏物。)
这套着衣标准甚至具有额外的意义,还能显示一定的年龄、修养、品味、阶层。
当然,经过“运动”之后,像“宝蓝”与“湖色”这样的的颜色概念,人们都已经很陌生了。“牙白”与“月白”也很少有人能分得清区别了。
甚至许多老布料因手工制造特别麻烦,属于“产量少价格高,陈旧衰老”的产品,而被工业产品取代。在市场已呈衰微之式,没什么人认了。
但从洪衍武的角度来讲,如今的他既不愿把自己的一身伤痕和肌肉亮于市井,引人侧目。又不愿再穿那些化纤的破玩意,愉悦了别人为难了自己。也就能更深刻地体味到这些“被时代淘汰”布料的好处了。
像浏阳圆丝细夏布,曾以“织工精巧、质地特别细腻称雄于世”,明代即被列为朝廷贡品。
洪衍武一从王蕴琳的口中知道了这种衣料,就连跑了好几家店铺去问,最终总算在“大栅栏”的“荣昌布店”里找到了。
(注:荣昌布店即京城老字号“瑞蚨祥”,此绸缎庄在“运动”中先后更名为“洪卫兵布店”、“红旗布店”、“迎新布店”、“荣昌布店”)
价格还真是不便宜,八毛钱一尺,比五毛四一尺的纯棉布都贵,但做了衣裳一穿可就脱不下来了。
因为一分钱一分货啊,那通气性确实是好,布料细腻,不沾不黏。还能熨烫扳平,穿在身上实是舒适、清凉。
洪衍武便又找了回来,想多买点。再一问,三丝罗,六丝罗,加上曾经名扬天下的“鸡骨白”,整个店也就不到四匹浏阳夏布了。
接待他的老师傅还说了,虽然是陈布,扔店里十几年了,可质量没毛病。这东西进价也贵,就算要的多,价格只能打个九折。但因为不是棉织品,倒可以免了布票。
那洪衍武还客气什么呀。可着满京城,或许也就这么些了。不用说,七毛二一尺统统拿下。三百多块他全给包圆了。
这下子别说出乎老师傅的意料,更是当场轰动,让一众店员和旁边的顾客都瞠目结舌。
私下里那些小年轻们议论了好几天呢。无不认为洪衍武是个天大傻子。这么贵的东西,又不时髦,一下买这么多匹那不有病吗?
可谁傻谁知道,那些店里的几个老师傅事后都后悔上了,觉着应当早买下点来自己留着用。这都卖了,今后没准就买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