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洪衍武张罗着要洗碗。
但王蕴琳却执意要和儿媳妇徐曼丽一起洗,两个人烧了一锅碱水,说这样去油效果好,才能把碗洗干净,否则洗不净的碗搁时间长了有味儿。
洪衍武只得罢手,便转回屋,主动要求把父亲抱去套间里的小床上休息。
洪禄承的全身的重量很轻,虽然穿着厚厚的棉衣,可洪衍武还是能感受到父亲骨骼的质地,相当硌人。
而当他把父亲抱到小床上时,虽然很轻地放下,可父亲的腿一碰到床铺,还是疼得浑身冒虚汗。
洪衍武看得实在揪心,也知道再任其下去,父亲只有死路一条。便说,“您这腿咱们得尽快找个大医院去看,去协和、去同仁、去友谊、去玄武、去积水潭,挨个试试,不能再耽搁了……”
可洪禄承却说,“咱们家庭成分,人家也就应付应付,去了也白搭,要不还能等到这会儿?何况,寿敬方也已经给我看过了,可他治得了病,却治不了命。连他都摇头,也就……”
说到这儿,洪禄承突然打住,叹了口气后就闭上了眼躺下了。
洪衍武见状便知道父亲不想再说,虽然他对其中细情还听得不甚明了,更不知道这个寿敬方是谁,但想着父亲的情况等有空自可以去细问母亲,于是便知趣地闭了嘴,轻手轻脚退出了房。
随后,他又找回了厨房去,王蕴琳和徐曼丽已经把碗刷得差不多了,洪衍武根本插不上手,却又不肯走。
王蕴琳看出他有事,就让儿子有话直说。
洪衍武先踌躇了一下,才颇不好意思地对徐曼丽说,“大嫂,我想借你一瓶酒和两个罐头用用,我今天误伤了水师傅,现在想去给人家赔礼道歉。可空手上门不是不太好嘛,显得咱不诚恳。何况水师傅脾气还好,可水婶儿和水澜娘儿俩,一个比一个能‘撅’人,要没个‘礼’,弄不好连门都进不去……“
“你想得还挺周全,早干嘛去了……”
徐曼丽一听就乐了,先开了句玩笑才接着说,“甭客气,一家人什么借不借的,东西拿回来就是家里的。只要妈同意,你要什么尽管用。嫂子不小气。”
对洪衍武的想法,王蕴琳也挺支持。只是她说,送酒从没有送单数的,便说还得带上两瓶酒去。同时,她也怕洪衍武听不得人家恶语恶言的数落,便要他留在家里,自己去代为道歉。
可洪衍武却坚决不同意,反一脸凝重。
“我自己惹出的事儿还得自己去解决,您护得了我一时,护不了我一辈子,更何况我哪能忍心您替我陪笑脸呢?您放心吧,我是去解决问题的,不会再惹出新事端来,就是水师傅他们打我骂我,一口痰啐在我脸上,我也决不恼。请您再信我一次吧……”
听了这一席话,王蕴琳和徐曼丽当时都楞了。
特别是王蕴琳,她这才意识到,这日子过得还真是快,儿子确实不是以前的儿子了,长大了……
很快,洪衍武就带着酒和罐头出了家门,自己摸着黑进了西院,找到水庚生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