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小苟的叙述,看着他的表情,他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我有种感觉,有某种东西渗入他的灵魂,他经常穿越于现实和那个阴森的世界之间。
这种感觉很不好,两个世界都影响着他的内心,他整个人如同被撕裂一般,具有多重人格的特点。
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有多重关系界定我们的社会属性。比如丈夫、儿子、父亲、公司老板、甲方、乙方,以及某人的战友、老乡、学生、情人等等。但这不至于让人分裂,因为,所有关系,实质上,都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以上关系界定我们,成为马克思经典意义上的人: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但是,以小苟所描述的世界来看,他还要处理他所感知的,与鬼神世界的关系,那些对象,最大的特点:不是人。
至少不是物质意义上的人,或许是人的灵魂的变种,但肯定不在我们这个社会存在。当他叙述到神秘之事时,所表现出来的,貌似淡泊平静的眼神中,夹杂着恐惧和不安,让我懂得一个词:阴森。
穿越过黑暗森林的人,最喜欢阳光和人群,阳光给予温度,人群给予安。我们只要活着,就天然拥有这东西,这是多么难得啊。但是,我们都知道,这一切最终都要离去,我们终将在孤独中冰冷。
那么,问题来了,事情怎么这么巧,这些仅有他一个人看到?即使用童男火眼高的理由,也无法解释。因为我们都做过童男,天下的男人都是这样过来的,但也没见几个人,有过这种突兀的经历。
即使有其他人在场的场景,比如那个乡武装部长,比如在戈壁中的工友,但他们的理解都不同,也没有产生如此大的精神反应。假如阴灵真的存在的话,难道,他身上具有某种通灵的特质?
小时候听说过阴神婆的事,后来那个断手人,也号称能够通灵。但我都只是听说,并没亲眼见过。我小时候,村里来了个阴神婆,据说有一种化水的巫术,能够看见历史和阴间的世界,并且能够走阴神,与亡灵通话。
这也是村里当时参加过的妇女闲聊时,我听到的。按说,我妈当时也在场,她应该了解此事的貌,但她向前从来没向我说起过。而现在,我要想问她,只能去找另一个能够通灵的人。
拼凑我的记忆,大概还能够还原那些本村妇女们的讲述。因为太过离奇,所以一直保留在我的记忆里,因为兴趣所引,所以随时能够调用。
那个阴神婆的故事,当时二娃的妈在也场,她是主问人,她还给了别人钱酬谢,她也就最清楚的。如果能够找到她,也许就能够问明白了。
有一天,村王三婶家来了一个老女人,大概五十来岁,是外乡的,是王三婶娘家兄弟请来的。原因是王三婶的婆婆病了,在医院治不好,抬回家,准备捱日子的。
在我们老家,县乡两级医院的医疗水平不是很高,有了大病,如果能够治好当然尽力治疗,但许多病,医院是没办法的,在最后的日子,按病人愿望,都抬回家捱日子,托一个寿终正寝的吉利。更重要的是,如果死在县医院,得火化,如果死在农村家里,就可以土葬了。
王三叔的妈就是王三婶的婆婆,是个受苦人。前面生了两个孩子,都没长大就夭折了,最后一个孩子就是王三。王三叔十来岁的时候,他爸就去世了,他妈一人守寡,一人拉扯王三叔长大,并且给他娶了儿媳妇,就是王三婶。
王三婶过门后,婆婆对三婶那叫一个好。按她婆婆的说法,守寡以来,没人说知心话,好不容易家里多了个人,就像多了个亲生女儿,有啥不高兴的?
三婶刚过门时,婆婆承包了洗衣做饭的工作,搞得三婶不好意思,怕人说闲话,说不孝敬老人。婆婆只是说,她一生苦惯了,只要有人听她说话,她就高兴,只要媳妇陪着她,她看着就不累了。村里好多人都说,婆婆对媳妇,比对亲女儿还亲。
当然,王三婶也不是那种好吃懒做的人。她虽然长相不出众,但身体出奇的好。男人能干的活,她都能干。能说会道,人也精明。农忙时上坡出力,农闲时到街上做小买卖,把一个家兴得,左右邻居都羡慕。
王三叔这个人,身体好,憨厚,话不多。家里一切大事小情,都是媳妇张罗,他倒是听指挥,从无怨言。所以,我们村里说那婆婆,都称呼为王三婶婆婆。称他家,不叫王三家,我们晚辈都叫王三婶家,长辈都叫王三嫂家。可见这个王三婶的能干,是村人公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