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斯小姐!”
一个声音就在莎拉耳边炸响,宛如闪电般劈入了她浑浑噩噩的意识。她机械的抬起头,不协调的肌肉和颈椎发出了生锈门轴般的摩擦声。
那是腓特烈皇子的侍从官泽希尔的脸。和这里任何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同,被硝烟熏得乌黑。和梨旺一边一个架起迷迷糊糊的腓特烈的他,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被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别人的血浸湿,像一块肮脏破烂的抹布一样耷拉在额头上。
为什么身为罗马的军人,这个人却可以在赫尔维西亚的土地上平安无事,而赫萝就必须去死?
“来帮忙!”
他在叫着。
莎拉移过目光,看到了腓特烈。
倒在地上的罗马二皇子早已不复那种英武和英俊的形象。大量的硝烟、灰尘和血液混合在一起,将他钢盔和金红色头发下原本俊朗的脸染成比破麻袋片还不如的东西。被那个黑长直发的小姑娘为了方便手术,用原力压制神经电流的皇子,现在乍看上去就像是死了一样。
然而莎拉知道,他还活着。
“快啊!帮把手!”
看到莎拉的眼睛转了过来,泽希尔的声音中充满了不耐的催促。
“帮……手?为什么?”
她茫然的看看周围。到处都是散落的碎屑和塌落下来的零星土石,间或有几个人形,或者根本不成人形的物体一动不动的躺在光与影之间,不知生死。
这一切简直就像是一个噩梦。
仓促卷入政变,可以说是被这一伙人裹挟进来,稀里糊涂直到刚才,她都有一场即兴演出的戏剧之中的感觉。
她很熟悉这种感觉。每当灵感突发,她便会在蜡烛和马灯的光芒下,构思着新的戏剧情节,直到咬着羽毛笔在桌子上睡着。这往往就会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的开始。
对,这一切的一切一定都是噩梦。是自己脑中形成的构思铺开,却无法驾驭的噩梦。
只要早上六点那三个的闹钟声响起,她莎拉-尼古拉斯就会从这个过于真实的噩梦中醒来,在已经困扰了她很多年,还会再困扰她很多年,说不定直到回归真神居所都将困扰着她的起床低血压之下,在赫萝的叹息声中勉强驱动着因为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晚上而酸痛异常的胳膊、肩膀、头颈和腰,还有冻的发麻的手腕和腿脚,一头栽进总是比她早起一个小时的赫萝准备好了的充满了热水的大木桶中,让热量深深渗入这具身体,令各种各样的生化反应加速进行,直到神经彻底清醒过来。
然后,她便会冲回书桌前,以将纸张划破的力量猛烈地摇动羽毛笔。往往只要一个小时,她便能在练习场,对着那些已经被赫萝召集起来的演员和演奏者挥舞起连墨汁都还没干的剧本,就像是元帅挥舞指挥杖一样神气。而赫萝,就会像最优秀的将军一样用鞭子般的咆哮和训斥催促金色之翼的成员们,让他们像一部装配精密的钟表一样运行起来,直到莎拉满意为止。
过去的五年,金色之翼就是这样过来的。她,赫萝,还有那些年轻的不够罗马的征兵年龄,或者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军人们轻蔑的拒之门外的金色之翼成员们,相信这种充满了欢笑,汗水,呵斥,怒骂,为生计而发愁,为成功而欢呼的日子,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进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