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峰带着叶安安从高铁站出站,又打车到福州码头赶最后一班渡船,天色全黑时,终于牵手登上鸭僚岛的石头台阶。
回程路上,两个人就已说好,叶安安先跟着郑峰回家住一晚,明天郑峰陪着她回家收拾衣物搬去与他同居。
叶安安没说一个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郑峰也不问,叶安安还挺感激他的善解人意,其实郑峰什么都知道,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码头上照例有晚归的渔船,三三两两的散工正在挑拣海货,海鱼和硬壳类分别装箱,微型起重机又将装满的木箱吊去一辆辆小货车的车斗里。
天色已晚,海边的天空繁星硕大,潮汐声由远及近,沙滩反射着幽暗的淡光。
码头上零星有几个小老板在监工,都是鸭僚岛原住民,跟七叔相熟,看见郑峰自然而然打招呼。
“峰仔,野去哪里玩了?好几天联络不到你,张莹出了大事你知道不?”
叶安安感受到紧握自己的手掌颓然松开,郑峰后背僵着,脸色更僵,“张莹怎么了?”
“说是上周从学校回来找你,你家里门锁着没人,她在门外等了你一天一夜,打你手机又关机,后来小姑娘想不开,在你家门口自残。”
郑峰脸色漆黑如墨,叶安安有种错觉,似乎下一秒他就要隐去夜色里,顺着海风四散飘尽。
本来嘈杂的海边瞬间安静,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有“呜呜”的拉片声,反复刺激着耳膜,眼前人的嘴巴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什么,后来那人打了一拳在郑峰肩头。
“张叔和张嫂放出话来,这次这个事情,你不给他们张家一个交代,以后在鸭僚岛,有你没他们,有他们没你。”
那人又叹一声,将一根抽尽的香烟屁股在鞋底下踩灭,“按辈分来说,我跟你老爹七叔算是堂兄弟,你家里头没人在了,有什么事说一声,鸭僚岛上姓郑的几家,能帮都会帮一把。”
郑峰双眼不知焦距在什么地方,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头一句便是询问张莹病情,几个连问句听得叶安安心惊肉跳,却也渐渐悟出一些别的东西。
“郑叔,张莹伤到哪儿了?她现在人在哪里?好点没?”
被郑峰唤作郑叔的人耸耸肩,不置可否,“说是拿刀把手臂割了二十多刀,横着割得,避开了大动脉,去看过得人回来说,一只手臂割烂了,像块洗衣板,全是沟壑,性命无碍,就是精神不太好,动不动大喊大叫,说是要去找你,她爸妈都在医院看着,峰仔,你知道鸭僚岛就这么大,张莹出了这种大事,岛上从南到北,基本上都知道了,你这次惹上大麻烦了。”
郑叔跺跺脚,把手上的橡胶手套摘下来,扔在一边,“峰仔,你一个人去肯定不行,张家几个叔侄都在医院等你,你等等,我去喊几个本家陪着你一起过去。”
说完按了按郑峰肩头,示意他等在原地,郑叔匆匆离去,郑峰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才忽然想起还有个叶安安在身边,斜头看她一眼,眼里情绪太过复杂,叶安安无力探究,率先开口:“我先回自己家吧。”
说完从郑峰手上接过行李箱,才转过身去,就听到郑峰在身后淡淡说了句,“这几天,我们先别见面了,等这事情解决了再说以后的事。”
叶安安没回头,在原地停了一瞬,便又抬脚继续往前走,仿佛郑峰说得那些话,是些不痛不痒,无关紧要的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