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小心!”小乔深知这怪鸟的厉害,赶忙将大乔挡在身后,重重合紧了庖厨的大门,顶上了门闩。可庖厨的木窗却有些破落,一旦怪鸟飞来,不知能否抵挡。小乔焦急地四处寻找,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菜筐之上,她上前几步,将筐中贮藏的蔬菜悉数倒了出来,扶着大乔走到灶台后,让菜筐挡在她的身前:“姐姐,你快蹲下藏进去,就算鸟儿飞进来,你也千万别出来!”
“婉儿别忙”,大乔拉着小乔的手,指着小院顶上不住聚积团飞的怪鸟,“你看这些鸟一直在头顶上盘旋,却没有要下来的意思……我想,应当并非是要袭击我们罢。”
大乔说的不错,这些怪鸟从四面八方赶来,盘飞于顶,弥漫在整座宛城上空,只怕要有上千只,却不似从前那般,横冲直闯,逢人便咬。这种情形似曾相识,小乔搜肠刮肚回想,思绪蓦地回溯数年,飘至黟山之巅,周瑜素衣玉冠的模样充盈脑海,那般的儒雅潇洒,她穷尽一生也无法忘怀。
“是……是周郎……”小乔如泉水清淙般的嗓音因激动而颤抖,大眼睛中蓄满了清泪。
大乔满面不解,问身侧的小乔道:“婉儿说什么?”
黟山之巅,周瑜吹着一方竹笛,将她牢牢护在身后,头顶上数千飞鸟一如今日徘徊。小乔莞尔轻笑,两滴泪盈盈滚落:“姐姐,是周郎来了,一定是周郎来了!”
宛城北门处,风吹芳草萋萋,一色秋景间,周瑜身着银盔银甲,月白披风,在距离城门一射之地外抚琴。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往复来回,琴音便如流水般倾泻,引得万千怪鸟从四面八方来此栖迟。在他身后,数万人身披玄青甲胄,手握利刃,齐整列阵,一动一静间,衬托得周瑜愈发俊逸潇洒,儒雅倜傥。
宛城守军吓得大惊失色,匆匆向守在城中的张勋汇报,张勋亦从未见过如此阵势,手足无措慌乱无比,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众人争执讨论之际,长木修不顾阻拦,阔步登上城头,拿起管篪吹起了与周瑜相似的曲调。
两日前,长木修便得知了孙策大军已至孤城外的消息,他心里清楚,以宛城此时的兵力,若与孙策相抗,无异于以卵击石,可若拖过三日,刘勋的大军便有可能突破孙贲的堵截,回援宛城。这两日长木修连连挫败了孙策手下的小范围攻城,现下看来,那不过是虚晃一枪,今时今日,才要见真章了。
这些怪鸟,乃是长木修的伯父张角所豢养的黑鸩,起初只有百余只,随着这些年的繁衍,已有成千上万。此鸟牙尖嘴利,喙中天然带毒,当年曾在黄巾中自成一军,称为“影刺客”。数年前探访罢花山后,周瑜便一直着人暗查,寻访多年,终于摸清了怪鸟的栖息地与习性,此时反戈一击,也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长木修怎么没料想到,周瑜竟敢用他伯父豢养的鸟为先锋来攻城,这种祸起萧墙之感,令长木修怒气冲天,可他深知一旦怪鸟啄伤守城之将,周瑜身后的万人之军便会即刻攻上前来,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随着幽咽的竹管声,盘旋于顶的怪鸟开始蠢蠢欲动,三两成群地向城外一射之地的周瑜袭击而去。
萧萧秋风间,周瑜垂眸抚琴,没有一丝慌乱,待怪鸟近前,他絮絮拨弦三两,琴声未闻一丝呕哑,依然如行云流水,怪鸟却已逃匿四散,旋飞九天,去向渺茫。
长木修显然没想到,周瑜对这些鸟儿的掌控已到达如此地步,可他怎肯认输,纵身一跃,生生从两丈高的城墙上跳下,吹着管篪,信步向周瑜走去,飞鸟闻得变奏的曲调,忽然急躁了起来,呼朋引伴,数百只盘蜷成一纵,如巨龙般呼啸着,向周瑜袭来。
左右两侧即可有护卫上前,欲保护周瑜,周瑜却一抬右手,示意他们速速退后。
说时迟那时快,如长龙般的鸟兽已近在咫尺,张开半丈长的喙,直冲周瑜心口扎去。身后将兵的韩当都忍不住高喊道:“当心!”却见周瑜倏然抬眼,眸色中尽是决然自信,手上的动作一瞬不停,轻拢慢捻三两声,怪鸟竟擦着他的衣襟飞去,扶摇而上,在头顶上方寸之所聚积,又猛然向长木修处飞去。
两人就这样不远不近地站着,一个抚琴一个吹笛,看似毫不相干,其间却涌动着无限张力,千百飞鸟穿梭往来,密不透风,旁人竟一点也插手不上。正当此时,宛城北门守将忽然高喊一声:“不好了!孙伯符从南门破城了!”
长木修一怔,这才发觉自己竟然上了周瑜的调虎离山之计,就在他这一瞬迟疑之际,怪鸟直冲他的心口飞去,当即令长木修大吐一口鲜血,溃然跪倒在地。
几乎与此同时,孙策率兵从南门一路驰骋而来,登上城楼斩杀大将,放下了城门吊索,发出哄然一声巨响。韩当一声令下,早已按捺不住的士兵们如洪水般冲上前去,与守军厮杀。
乱阵之中,金戈铿鸣,琴声却分毫不落下风,怪鸟闻得指令,未再继续伤人,抟风而上,未几便三三两两四散飞去,消失在了秋日高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