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子和杏儿也确实有些饿了,桔子便笑着说:“好,每人来一碗,吃着好吃了再要。”
杏儿看那个高声应了倪九点了六碗桂花汤圆的老板娘,就见她身材娇小,大约四十岁上下,额头间已有了如刀刻般的几道抬头纹,一张嘴时,那江南独有的软糯噪音却还如十五、六岁的少女一样甜甜的,声音语调都极是好听。
铺子不大,只摆了几张桌椅,她们挑了最靠外的一张桌子,可以坐八个人,他们六人坐了倒也不挤。项方、桔子夫妻坐一方,杏儿和巧如坐一方,倪九和卫二坐一方,一张方桌坐着还空出一方出来。
杏儿看到跟他们相邻的那桌,坐了三个年轻的姑娘,想是也有点身份,还带着丫环,不过那几个丫环可没巧如和倪九好命能和主子一起坐着,她们只能在一边站着伺候她们的小姐。
这些姑娘里的其中一个,看到杏儿一行人进来就坐下了,便皱了皱眉,用袖子遮着口鼻,对身侧的丫环说了几句。那个丫环就过来杏儿这桌,毫不客气地对倪九道:“你,那边坐着我家姑娘、丁主薄家的千金和郑大人家的小姐,你还是让你家下人让一让吧,免得污了三位小姐的名誉。”
这丫环是看项方夫妻和杏儿、卫二都穿着棉布衣衫,只有倪九和巧如穿着打扮稍为精贵一些,不过,看巧如那作派,和她挺像的,便猜巧如是个穿的好些的丫环,反倒是倪九,一嘴的京腔,那神情带着傲气,虽说那衣衫是前年的式样了,但她就以为倪九是个靠家底生活的落迫公子,便直接开口让倪九将项方和卫二两个男人赶出去。
这丫环的话一说完,顿时就让项方这一桌子的人都愣住了,还是倪九反应最快,张嘴就说:“你哪个府上的丫头,怎么说话呢?懂不懂规矩,胡说什么。”
卫二那双浓眉此时拧成了麻花状,朝同他一起坐着的倪九问道:“这里的铺子还有这样的规矩,一旦铺子里有姑娘家在,便不许别人进来了?”在来京城的这一路上,还有在京城逛的时候,他可是明明看到许多酒楼、饭馆里,都有有年轻的姑娘在吃饭,边上也有男客在,真正讲究的富贵人家或官宦人家的小姐,最多就是不去这种小馆子,到大酒楼不坐大厅,而是坐在包厢里用餐。
倪九看那个丫环因为卫二的话瞪圆了眼睛,就挑了挑眉毛,讥诮地说道:“不用管她们,京城没有这个规矩,咱们只管吃咱们的,想不被人瞧,就花银子去大酒楼的包厢里吃啊。”
那丫环立时被倪九轻蔑的眼神和讥诮的话语给气得涨红了脸,跺着脚小跑回去,向邻桌她的小姐去告状了:“郑小姐,你看那小子好生可恶,奴婢让他们略让一让,他们竟然理都不理。”
哎哟喂,杏儿听得牙疼,看来京城里有些人就惯会把黑的说成白的,就知道恶人先告状。
巧如在心里冷笑着,看了一眼铺子里靠窗的那一桌,那里坐着几名身着锦衣的青年男子,这几个千金小姐怎么没见她们让自家丫环过去赶人的,还一点眼力介没有的,把倪九这个小厮当成是他们的主子,端可见她们除了没眼色外,还是一群看人下菜的货色。
那位郑小姐自恃是大家闺秀,轻易不肯跟男子说话,和这几个平民百姓论理,岂非是自降格调。她便静静地坐着,抚了抚额边的碎发,用一双描得细致精美的眼睛瞟了倪九他们六个人。
郑小姐不说话,那丫环真正的小姐,也就是方才吩咐丫环去跟倪九叫嚣的那个姑娘,嫌弃地看了桔子和杏儿她们一眼,有些鄙夷地道:“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乡下人,一点规矩也不懂,有贵女在,也不知道避一避。主子奴才坐一桌,还真是不知道尊卑之分,破落户充有钱人,瞎显摆来着呢吧。”
贵女?不知是什么样的贵女?杏儿和巧如同样的心思,听了这话,立刻去瞧她嘴里的所谓的贵女是长啥样子。这一瞧,不只是杏儿和巧如暗自在翻白眼,就是一向胆小不惹事的桔子也憋了笑,为了不让人看到,努力地低着头忍着。
在杏儿她们的眼中,邻桌坐着的三位姑娘,一位背对着她们,只瞧见穿着紫衣,不见其面容长相如何。而边上那个应该是被称为郑小姐的,穿着一身粉绿色的衣裙,头上戴着两三样发饰,面容佼好,一双眼睛倒也看着漂亮。而另一位,也就是刚刚对她们不屑一顾说话的那个,穿得十分艳丽,却不赏心悦目,像个花孔雀,闪闪亮的奇葩一枚。
你看她穿的衣裙,本就是有暗纹的锦缎,偏又绣了许多花样子,杂乱无章不说,颜色还不一样,五颜六色的那叫一个花团锦簇。头上戴着的发饰也多,而身上还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有荷包和香囊,桔子眼尖的发现那荷包和香囊是出自如花家的丽人坊的,还挂着的玉环、玉佩,有白有绿,一举手一投足的,就听到像一个活动着的风铃一样,叮叮当当的响。那张脸长得倒是不错,鹅蛋脸尖下巴,眼睛也大,就是涂的粉厚了些、胭脂红了些。
杏儿就暗自腹诽,若要是如花看到了,必是会说这样打扮的人是烧包,满脑袋的金子,身上挂着各种玉石,就怕别人不知道她家有钱,这样的人,一身五颜六色,又是金又是玉的,要是看多了,简直太伤眼睛。
项方看杏儿一直盯着邻桌看,便小声地说:“别看了,这汤圆味道确实不错,快吃吧,吃完了咱们再逛半个辰就回去。”
说完,还看了眼桔子,桔子已忍住了笑,抬起头来,对项方点了点头,这才又冲杏儿说:“嗯,快吃,杏儿,吃完了随便逛逛,也不知道如花从宫里回来了没有,咱们早点回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