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看得这个标题时,都是一怔,这“银行”为何物,他们都极陌生,倒是听过“金铺”、“银铺”的,却不曾听过“银行”。
打开册子一看,果然开头便是介绍银行,这银行与大宋钱庄相类,但又有不同之处,首先银行为官办,其实在大宋各州府皆开有分号,再次便是职能远较钱庄要多。初看时,众人都不以为然,但细细看下去,特别是说到银行在稳定楮币上的功效,众人都是恍然大悟。
难怪昨日贤妃入宫,要那般大张旗鼓放出海量金银铜锭!昨日众人只以为是为了稳定楮币,如今看来,稳定楮币只是目的之一,最主要的还是为这“银行”铺路!
“官家,这本册子……”宣缯心中一动,这册子不知是哪位大臣奉诏而写,自己身为群臣之首,却并不知晓,这让他多少有些失落。
“这是朕令耶律晋卿写的,朕听得他说流求以银行平准钱价,有益民生社稷,朕便留意了。”赵与莒微笑着道,却没有把银行同时也可以为政府带来大量收益之事说出来。
“臣觉得……银行放贷之法与王安石青苗法相类,臣恐怕……与民争利先且不说,臣恐怕如青苗法一般,为奸小所乘!”薛极竟然也婉转地表达了反对之意。赵与莒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薛极打了个冷战,觉得自家用心被天子看透了。
他家亲族之中,便有发放高利贷以谋利者,故此他对这银行放贷之事极为反对。
在此的众臣之中,真德秀、魏了翁算是比较公心,其余之人,甚至包括郑清之这位曾经是天子这师的,家族之中或多或少都有高利贷有些牵连,当初王安石青苗法被破坏,很大原因便是触及王公贵族之利益。
待得诸臣都表达反对之后,赵与莒淡淡地说道:“这银行放贷,却不是对着穷苦百姓的。”
众臣一时哑然,虽然天子话语中隐隐有识破众人真识用心之意,他们却没有一个人面红耳赤的。
赵与莒又道:“朕想来,穷苦百姓家无恒产,便是有一两亩薄地,朕也不忍他们拿出来押作贷资。这银行放贷,是向着有恒产之人,要贷的不是十贯八贯的小钱,而是至少数千上万贯的大钱。众卿想必都知道,我大宋商贾富户远胜前代,他们做大件买卖,难免会有手头周转不动之时,若是此刻由银行贷他一笔,他获利之后,再行还贷,如此银行既有收益,这商贾富户也可得利,不必眼睁睁见着那商机自面前溜走。”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又向着魏了翁道:“魏卿,朕查过国库,确实空虚,难为你了,朕既是向颁诏永不加赋,总须得开源,为卿寻些财路来,咱们君臣,一本正经地在此谈阿堵物,后世之人读史,不知会不会说咱们君臣都钻进钱眼之中了呢。”
听他说得满口无奈,仿佛办这银行,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而想出的办法一般,众臣都是大惭。原本攻击的话语,便在嘴中又打了个转儿,暂时未曾说出来。
“朕也知道,朝廷去办这银行,确实有不便之处,传了出去,从朕到诸卿,免不了个个挨骂。故此,朕又有一个折衷的主意。”赵与莒见众人不说话,便乘热打铁道:“那流求银行是做惯了的,既有人力又有财力,不如将咱们这大宋银行交给他们做,每年须得向朝廷缴纳多少铜钱,一如朝廷将铁交与商人一般,诸卿以为如何?”
原本愁眉苦脸的众臣立刻展开了眉头,这确是个好法,朝廷分文未出,便可自流求银行得一笔收入,这流求银行几乎是贤妃的嫁妆,想来天子是看上了皇妃的私房钱,却不好明要,变着法儿掏皇妃私房钱补贴国用。
薛极对利益更为敏感一些,他讷讷了会儿,突然道:“官家,若是其余人家也要开这银行,当如何是好?”
“朕以为,先让流求银行试行一些时日,若是成功,不妨推及,若是失利,也好及早叫停。”赵与莒的回应大出众臣所料。
这位官家在潜邸之时,给众臣的印象是沉稳古拙,不象是个精明人。可将史弥远一伙一网打尽时,却显得果决深沉手段高妙,这些时日亲政,那安定全局的国是诏书一颁,众臣又觉得天子激进刚烈,但方才这试行之说,却又回到了那沉稳上来。转了一圈,众臣还是觉得这位天子实在是无法看透,丝毫不象他现在这年纪。
“魏卿。”赵与莒又道。
“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