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后,在陆早早死亡的第二年,他想起来那块空白的许愿牌,觉得自己从前的人生怎么能狂悖至此,竟然大言不惭地觉得自己压根没有心愿需要实现。

    故地重游之后,谢洄年花费许多时间和精力终于在那棵古槐树上找到属于自己的那块,最底下绑系着的红绸带和另外一块缠绕在一起,硬生生打了个结,谢洄年想要把它们两个解开,却在看到对面那块牌子上的字迹时猛然一惊,脑中轰然作响,嗡嗡直鸣。

    虽然已经被好几年的风霜雨露吹打过,但谢洄年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陆早早的笔迹。

    那上面用很清秀娟丽的笔迹写下了关于她当时的愿望,全然没有关于自己的一部分。

    手似乎不受控制地抖了好几下,谢洄年站在梯子上差点站不稳,胸腔极速起伏,整个人似乎要从高空坠落下去,深呼吸了好几次,整整缓了好几秒之后,谢洄年才有些回过神来。

    最终飞速地在多年前的那块空白许愿牌上写上了自己的愿望。

    又将两块牌子末端的绸带绑了个死结,再也不能被解开。

    神色不宁地从梯子上走下来,谢洄年又踏进大雄宝殿,面前的三尊佛像威严肃穆的佛沉沉地注视前方,面容悲悯万物,眼神慈悲如常,谢洄年抬眼和他们对望了一会儿。

    只能替自己感到可悲。

    多年前从不信鬼神,不信天地,只信自己。

    如今却还是还怀着虔诚敬畏之心,握香祷告,卑躬屈膝,跪在蒲草团上祈求所想之事,头也要重重往地面上磕下去,低低伏到尘埃之中去。

    这种姿势就像一种绝望的供奉,双膝跪地,匍匐前进,讨求一点点不可能的希冀。

    因为瘦了许多,低下头去的时候,脖子上的骨头清晰可辨,像是被镶嵌进去的几颗珠玉。

    拜完之后,谢洄年进寺庙逛了一圈,住持陪着他到处走走,谢洄年只来这一次,就捐了七位数的香火钱,很少有游客像他这么慷慨的,慷慨的人想必心也诚,毕竟有钱人也不是傻子。

    主持问他求愿的事情,谢洄年透过雕花镂空的窗户看过去,看见门前那个炉子里袅袅升起的香烟,清苦味道弥漫四周,天空被这窗户切割成大小不一的方块,谢洄年面色不改,只是淡淡地朝着某一个方向说:

    “如今不是求愿,是求不可能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