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太太虽想如此,无奈上有公婆,哪里是自己能做主的呢?”城阳伯夫人只安抚道,“只是我听说那家里也是与二姑太太婆家交好的,想必性情相投,看着世交的情分,也不会叫表姑娘吃亏。”

    “世交?”肃王妃只扣着自己的胸口问道,“世交能比亲姐姐还要省心么?!”

    “况我怎么听说,那家家道中落了?”肃王妃便咬着嘴唇担忧地说道,“只怕叫外甥女儿吃委屈呢。”

    “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城阳伯夫人的心中,却自有丘壑,悠然地说道,“家道中落?我只盼着那家里要靠着表姑娘过日子呢。只要掐住了银子,谁敢与表姑娘如何呢?”见肃王妃张大了嘴看着她,城阳伯夫人只温婉一笑,嘴里说出的话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表姑娘出嫁,我嫂子家里的女兵叫我讨出来两位,最是武艺高强的,又有嬷嬷在,那家人老实过日子也就罢了,若是不老实,要文要武,随他喜欢。”

    说完,眼角眉梢便蹦出了几分厉害来。

    阿元张着自己的小嘴,和亲娘一起呆呆地看住了说着彪悍的话,笑得很温柔的城阳伯夫人,许久,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这个……未来的婆婆,似乎有哪里不对呀?

    “原来如此。”肃王妃在这里头只当了个听众,此时便低着头小声说道,“想必嬷嬷,是六姐姐送的?”这里头的六姐姐,便是蒋舒云的生母,英国公的亲妹,很是个厉害人物,一张嘴念着规矩便能将人坑死的角色,肃王妃从小与这位六姐并城阳伯夫人一同长大,只知道开开心心过日子,也不过是待万事平息,才知道身边的姐妹都不是吃素的,此时便生出失落的心来,撅着嘴说道,“我平白为这些担心,竟是完全没用!”

    “娘娘念着表姑娘,谁会不欢喜呢?”城阳伯夫人似乎惯会哄着肃王妃一般,如同对婴孩儿一般温柔地说道,“娘娘这样的心,叫我心中感怀极了。”

    正说着话,肃王妃见阿元不老实,便探身过来点着阿元肉呼呼的大脑门儿说道,“阿元是在看为娘的笑话么?”觉得触感肉呼呼的,便觉得有趣,还要在阿元无奈的目光里再点点,就叫城阳伯夫人含笑按住了,看着后者低下了头,在阿元泪眼汪汪的目光里给闺女揉着头,温柔地说道,“娘娘喜欢与公主玩耍,却也要想着不能自得其乐呢。”见阿元用力地点着自己的脑袋,便一笑,与肃王妃说道,“娘娘如今有了公主,可是得偿所愿了?”

    肃王妃与城阳伯夫人,都不知是命好还是命歹,连生了几个都是儿子,盼着闺女盼得眼睛发红,如今肃王妃如愿,便叫城阳伯夫人心里生出淡淡的嫉妒。

    “阖该我儿女双全呢。”肃王妃眉开眼笑地看着闺女恨恨地看了自己一眼,就扑进了好友的怀里,哼哼唧唧地撒娇,便只笑道,“若是你羡慕我,只将阿元带回家去养着,我必不会叫你失望的。”又将阿元素日里的趣事说了,听得城阳伯夫人目中异彩连连,便心满意足地停嘴,看着阿元被夸奖得在好友的怀中得意洋洋,越发地撒娇打滚儿,便眨着眼睛,做出了与阿元一般的娇气模样问道,“阿容几个呢?”

    “在前头与王爷回话儿呢。”城阳伯夫人摸着阿元的小身子,温和地说道,“昨日在宫里,王爷为我家伯爷说了几句好话儿,伯爷心里也感激。”他们夫妻在关外经营许多年,在军中颇有影响力,若是叫圣人忌讳,只怕连家里的几个孩子的前程都要受阻,因此肃王的好话,便十分珍贵。

    “都是一家人,何谈这些。”肃王妃见好友眉目惬意,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便忍不住低声问道,“你刚回京,便去见了大伯娘,今日又来见我,这整日里不在家里,你家的那弟妹,可说了什么好听的话没有?”见好友微微一笑,便冷笑道,“那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我们的面前这样张狂!当年凭她的家世,给我提鞋都不配!不过是出了几个做官的长辈,便将她能成这样?!”

    这里的弟妹,便说的是城阳伯夫人的三弟妹,仗着娘家是清流出身,很是看不上城阳伯夫人做过丫鬟,整日里折腾。

    “她不过是担心我的身份,牵连了她的亲女罢了。”城阳伯夫人并不以为意,只淡笑道,“她只想着分家,或是挤兑了我出伯爵府,也不想一想,这京中,是她识得的人多些,还是我多些。”况且京中都是势利眼。城阳伯如今正受帝宠,此时分家,便是城阳伯的错,旁人说起,也只会说是这三弟妹不知轻重分寸。只冷眼旁观,便能叫这弟妹的名声低落,何苦城阳伯夫人自己动手呢?

    “我只可怜我那侄女儿,是个好孩子,只是……”城阳伯夫人说到此时,便摇头笑道,“罢了,走一步算一步。若是她待我恭敬,我为她寻一个好人家又有何难?”若是不恭敬……城阳伯夫人只怜惜地抚摸着阿元,嘴角的笑容,却叫阿元觉得凉飕飕的,“若是与她娘一样,虽不落井下石,我也只好冷眼旁观了。”若不是城阳伯的三弟与她从小一同长大,城阳伯夫人如何会这样轻轻放过!

    阿元只觉得被这温柔的手拍得好生舒服,竟昏昏欲睡,却还是抱着未来婆婆的胳膊不撒手。见她困倦,城阳伯夫人急忙将她哄了哄,看着她闭上眼睛,这才将阿元放在一旁的床上,自己对含笑看着她的肃王妃竖起了一根手指,两个人往外间去,说这些年的一些心里话。一时间里屋静悄悄的,阿元忍不住困倦睡了一会儿,再醒来,就见屋里只有个丫头靠在一旁绣花,不时地回头看自己一眼,两位长辈的声音便在外间隐隐传来。

    阿元蹬着小腿儿醒了醒神儿,正要叫几声,叫那丫头把自己抱出去与婆婆玩耍,冷不丁就见到自己所在的床上,正放着一盘子雪白的点心,想到这大概是方才肃王妃携着好友出去,忘了叫丫头收拾,目中便一亮,吞了吞口水,阿元小心地看着那丫头还在绣花,便一骨碌坐了起来,小心地爬到了这点心的旁边,且看着这点心上头一层雪白的糖霜,内里却是带着几片嫣红的花瓣儿,闻着还有一股子玫瑰花儿的香甜气,阿元肉嘟嘟的小脸儿上,就露出了幸福的表情,仰着小脖子默默地感谢了一下上天。

    天可怜见,小阿元,已经很久没有吃到甜甜的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