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夜,细如蚕丝的雪在空中缠绵,缓缓随着风儿落下,在木头板上化开。
“这雪是愈发大了。”
目光抬起,一个身影出现在茶壶前,冒着热气的火炉上,正烧着某种茶,房间里还是有些寒冷,滋滋作响的燃碳维持着细微的温热。那人宽厚的手握起壶柄,到了一小杯热茶,淡雅的香味传开,倒是添了几分闲情。
“怎了?茶可愿意喝?”
说话那人终是入了坐,男人五官端正,剑眉星目,眼眸向下弯去,似是有些温婉之意,可他身材却是健硕,冬衣厚重,里外包裹住身躯,显得他更是壮实,且有些臃肿。男人声音温柔,他挥着手中的薄扇,对准了那火炉。
男人对面的,则是一个瘦削的身子,还是个孩童某样,一张粉雕玉琢的脸被冻的通红,褐发散开,身子被一张宽大的袍子盖住,手伸了去拿茶,热烫的触感传入手心之中,让男孩身体一颤。
男人看着眼前的孩子,不免心生怜悯,这孩子是李氏嫡长子——李懿桉。而他则是这今安县的县令下的一个小草官,名为杨深。即使是这一个草官,他也为此付出了不少的心血。
要说杨深是怎么和着李懿桉扯上关系…
前两个时辰时,天已是暗沉,太阳早就望不见边,杨深刚从药馆取了一包药材,准备归家,周边早是一片寂静,在他们这个小地方,到了夜晚是不太安全的,当地的宦官又不是很负责,导致劫掠等事频发。若是在深院或游船之上,这份夜的静谧必然是美好的,可在空无一人的土路上,随着天气的降温,还飘起了阵阵雪花,前路一片漆黑,杨深不禁有些胆怯。
他将药材包紧紧箍在怀中,嘴里提出的热气融化了半空中的雪,浓眉皱起,连带着脚步也虚浮起来。
忽然间,杨深经过米巷时,发现了纸窗下的一具人影,正巧那扇窗户的主人点了烛灯,才让路过的杨深看了个一清二楚。
寒冬腊月里,这人蜷缩在一捧枯干的稻草之上,身上单薄的棉衣都被雪盖了一小层,杨深吓坏了,他还以为这人没了气,凑近一瞧才发现,那小小的身躯随着呼吸起着细微的弧度。
居然还活着!
一条人命,怎能见死不救,杨深立马蹲下身,将药包塞进衣服里,轻柔地把这人抱起,背在身上。
真是轻啊,他背母亲的时候也没这么轻,背上的孩子垂下手臂,看上去奄奄一息。还好已经快到家了,杨深走了没多久,就回到了自己的小宅子里。
等烧了热水和火炉,他给男孩用热水泡过的帕子擦试了一下脸蛋,才露出这张精致的容颜,杨深顿时就明白,这孩子怕不是一般人家的…怎会半夜出现在那样的巷子里,真是怪。
房间温度上涨之后,那男孩也逐渐苏醒过来。长眸微张,一双琉璃般的琥珀色瞳孔颤了两下,柳眉抖动着,他眨了几下眼睛,才看见眼前的景象,那双蝴蝶翅膀般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杨深差些以为是个女娃,但仔细一瞧,还是不免能看得出是个男孩,只不过太是瘦了。
那男孩身上盖着棉被,杨深正在给他烧茶。
经过一番询问,他竟是当朝太傅李尘华之子,李懿桉,他的母亲,顾盛玲也是丞相之女,是李尘华的正妻。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今安县的一个破巷子里。
李懿桉没有回答杨深的问题,他只是端着茶杯,安静地坐在那,像个木偶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