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姓土司之所以疑惑,也是因为事出有因。寻日里,只要他们几位土司往城中某处一坐,放出消息去要卖珠,不到盏茶功夫,是必定有商人争着抢着前来拜见,要买他们的南珠的。
甚至还有商人,会提前在这城中蹲守,以求能够早一步在他们的手中收得南珠。
毕竟廉州疲敝之地,这些商人来这廉州城,为的就是要收珠……见了他们这些手握大量南珠的本地土司们,商人们自然是要趋之如骛、卑躬屈膝的。
可今日,他们三家土司联袂而至,且也已提前教人在这廉州城中放出了消息,三人在这雅间中皆已喝了个水饱,便连茅房也已上过了三两回了。
从晨光微亮的早间,等到了日头渐渐西斜。竟无一个收珠的商人寻上门来。
原本一脸高深莫测、似乎时时刻刻皆是智珠在握的钦姓土司,此时也已拿捏不住他的那一番上等人的风范了。三人在这雅间中装腔作势了近一日,能聊的那点话题也早已说的尽了。此时也只能各自自斟自饮,场面一派尴尬。
“莫非……是下头小的偷闲躲懒,没有将我等在此的事透露给那些商人知道?”沉默良久之后,田姓土司讪讪的猜测。但话一出口,他其实就已觉察到不妥了。不说那些部众如何敢违逆他们这些世袭的土司,便说三家部众全都一齐抗命躲懒,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高姓土司却是坐不住了,黑着一张脸离席站起。“事出反常……必定是有什么诈计。那些汉商,莫非是已经抱团作了一处,故意先将我们晾着,准备拿捏我等……我去寻他们。”说着,就要推门出去。
还是钦姓土司拉住了他:“不可冲动,这廉州府城,可是这些客商的地界。更何况,大明朝的周王和曹国公尽在这里,这些汉商此刻有朝廷撑腰,你还想对他们来硬的不成?”
他沉着一张脸,面色难看:“而且这些汉商……大多来自天南海北,若说有人能将他们统合一处,也只有这位周王殿下了。或许这便是这周王殿下给我等的一个下马威,以报我等对廉州府榷场视而不见之仇。”
“那该怎么办?”听到背后可能是那位周王朱肃的手腕,方才还气势汹汹的高姓土司,瞬间就白了脸色。他复又坐回了椅上,语带忐忑的问钦姓土司:“这……朝廷何其势大,我们这些细胳膊,可拧不过朝廷的大腿。”
“商道上的事,你情我愿,朝廷还能管的那么宽泛不成?”见这同伙泄了气,钦姓土司立即作色斥责道。
“咱们手上握有的南珠最多,还怕争不过他们么?朝廷?朝廷又如何?只要有利可图,他们又能压着商人多久?”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只要有足额的利润,即便是掉脑袋的买卖,也会有人去做。这些土司做惯了生意,自然深知这个道理。
眼看天色将晚,日已西斜,钦姓土司再也坐不住了。“罢了,看来今日,是不会有商贾来寻我等收购南珠了。”
“以我思之,此必是大明周王指使那几家汉家土司恶意压价,挤兑我等。商人低买高卖,故而今日才无人从你我手中收购南珠。”
“哼,那些汉家土司,他们能产出多少南珠?他们手中的珠子,远没有我们的多。你我也不必在此枯等了,且去这新建起的廉州榷场里走上一遭。”
“且看看那些汉人,将南珠的价钱压低到了何样的程度。敢与我等放对……哼哼。”
他颇有气势的哼了两声。主意既定,他也就又恢复了方才智珠在握的气派。在他想来,论南珠储量他们为多,而汉人土司为少,即便是打价格战,汉人土司们还能争得过他们么?
只要朝廷不翻脸,他们手握南珠,无论如何,都绝不会在商场上输了。而且他们已经顺服了朝廷,若是朝廷不想西南沸反盈天,就不会对他们这些恭顺的土司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