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心而论,水西部彝民已经是非常冷静了。

    由于先前与朱肃交流时所累积的信任与舍兹夫人的主张,大部分彝民选择了相信朝廷,面对土司无故被囚的奇耻大辱,他们仍然选择了交涉,在自己的部落中静静等待解缙交涉的结果。

    他们已经等待了月余,原先对朝廷的友好与对朱肃及解缙的信任,也即将消耗殆尽。事实上,在解缙说出自己没能带回霭翠时,就已经有人意欲暴动了。

    朱肃还只是听取了水西部舍兹夫人的一面之词,还不能就此定下马烨罪状……但若此时他没能赶紧给水西部一个方法,只怕他们立马,就要当真去围攻贵州卫了。是以朱肃还未等水西部暴乱,就立即表明愿意带他们去要回霭翠土司。

    但饶是如此,仍有人趁势挑唆。朱肃身边,自有人将朱肃的话大声翻译为彝语告知彝民们,马上就有人大喊道:“什么让我们迎回土司……你们与那个马烨都是一伙儿的!我们怎么知道你们这些明人,是不是想把我们骗进贵阳城去,然后一网打尽?”

    此言一出,彝民们多有赞同者,局面复又群情激奋了起来。

    舍兹夫人本还深皱着眉头,听闻此言,猛然转过身去,对着那声音发出的方向呵斥道:“阿都!你出来!”

    舍兹夫人眼神所到处,彝民们竟如潮水般分开。朱肃看的暗暗称奇,讶异于这位女子竟在水西有着这般大的声望。彝民们分开之后,显露出了后头的那煽动挑唆之人,赫然便是先前阻拦朱肃等人的头人阿都。阿都一脸怒色,似乎当真是怒不可遏,见状也并不怯场,反而继续大声道:

    “夫人,他们明人欺人太甚,我们如何能……”

    “你是水西的兹莫(彝语,土司之意),还是我的丈夫,是我们水西的兹莫?”舍兹夫人杏眼圆睁,大声斥责道。

    “我不是……”阿都噎了一噎。

    “‘树叶易腐烂,话语难腐烂。’”舍兹夫人说出了一句彝人俗语。“彝人愿意遵循曾经的承诺,更愿意相信我们的朋友。我的丈夫已经带领我们归顺了大明,我们就应该相信大明朝廷的旨意。大明的周王答应我们会接回我们的兹莫,我们也应该相信朋友的承诺。”

    “我们的兹莫不在寨子里,我就是你们的兹莫。你们是愿意相信我,相信我们的朋友周王殿下,还是想要因为一时的怒气,把我们水西安宁的生活就此葬送?”

    舍兹夫人环目四顾,四下里的彝民们都沉默了。阿都为其气势所慑,也不敢再有煽动之言。过了许久,才有人零星道:“那我们就再相信大明一次!”

    “周王殿下为我们修建了榷场,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愿意相信朋友!”

    “舍兹夫人!我们愿意相信您!”

    彝民们的怒气渐渐平息了,舍兹夫人微微转头,额上已沁满了密密麻麻的香汗。她对朱肃勉强一笑,道:“殿下,还烦请您与我们同往贵州卫所。”

    “再接不回我的丈夫,只怕……”

    “夫人请。”朱肃道。他自是听出,舍兹夫人话里话外,其实亦隐含鱼死网破的警告之意。但他并不以为忤。

    一个女子,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她与霭翠,很明显本来便是亲近朝廷的一派。即使是从朝廷的利益出发,霭翠也非放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