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是……”曹渊一怔,旋即露出大惑不解的神情。“此处,不是身毒(印度)之土吗?”

    朱肃手指戳向的,并未是波斯地区所在的渴石城西面,而是渴石城东面的印度德里区域。

    “管他西面东面,能到渴石,不就能联络到四哥他们么?”朱肃道。“波斯地域广袤,势力林立,虽然已经被帖木儿犁了一遍,但和无头苍蝇一般的寻过去,未必就比直接去渴石城寻四哥麾下军队来的稳妥。”

    朱棣原先所想的,是大明走陆路驰援他们,一路所经过的哈密、亦力把里,皆有大明的人,自然也不会没处寻得他的行踪。可朱肃走的却是海路,若贸贸然在波斯登陆,可就当真是两眼一抹黑了。

    “反观这身毒……身毒此地极度富饶,撒下种子不需精耕细作,往往也可收成。左右都有一口饭吃,也因此该国百姓往往逆来顺受。且自古以来居于统治阶级的祭司贵族皆极为腐朽,与百姓离心离德,并无多少战力可言。”

    “如今统治此地的国家名为德里苏丹国,更是孱弱,比之帖木儿帝国统辖之下的波斯,不知要弱上多少倍。在此处先有一个立足之所,保障后路,方可保证我方将士不陷入敌人的泥潭之中。”

    “可我们是来支援燕王殿下的,主要目的并非是要扬威异域。”被抽调来与朱肃一同的一位粤地水师将领仍旧疑惑不解。“若从此地登陆,与燕王殿下岂不是南辕北辙?一路去到渴石,岂不是更耗时间么?”

    “不会。只需从此地登陆,便可节约大量时间。”朱肃的手指继续在钉在墙面上的舆图上划动。他所指的,正是后世的印度河。“只需沿此河一路北上,德里苏丹国的国都德里,便近在咫尺。”

    “德里苏丹国腐朽已久,听闻我大军袭来,必定调集倾国之兵进都勤王。”

    “也就是说,我们只需一战,便可彻底瓦解此国武装力量,此战胜后,我们自可畅通无阻的直抵渴石城……”

    朱肃的手种种在舆图上“德里”的位置一拍。下首,诸将已经是议论纷纷,却也都觉得此法可行。行军在外,最怕的不是与大股之敌进行决战,反倒是小股敌人无穷无尽的袭扰。决战的话,即便敌军有数倍于己方,大明的这群眼高于顶的骄兵悍将也自信可以以少胜多,将这群不知华夏天威的化外之兵尽数击溃。但若是一路上不断遭受袭扰……纵使军心士气不受影响,也必然大大拖慢前去驰援燕王殿下的进程。

    朱肃在此地,最大的先知先觉也就是“地形”了。借助印度河直扑德里城,已经是能活用他穿越者优势的最好手段。

    主意既定,明军上下便开始行动了起来。朱肃将船队分作三队,灵活些的探路快艇与武装商船为第一队,先从入海口进入印度河中查探河道是否通畅。第二队则是朱肃以及满载大明将士的水师战船,运载士兵的同时也作为占领印度河河道的主力。第三队则是以宝船福船为代表的大型海船舰队,震慑此国的同时,也负责守住入海口,做保障后路之用。

    此时的这条河尚没有后世那般污水横流之景,河水奔腾颇为通畅,只是朱肃原以为印度同为文明古国,河道两岸当可以见到一些颇为雅致的异域景色。

    然而目之所及,却是数之不尽的贫穷和蛮荒,人民大多呆板且黢黑,即便看着飞驰而过的大明战船,往往也只露出呆愣之色。这让随船的国子监监生们无比的困惑,他们选出了一人前来问询朱肃道:“祭酒大人,不是说这身毒之地极为富庶,粮种无耕即可自长吗?”

    “而且此地既是古之天竺,按理来说,应当是佛国乐土才对,何以却是这般的萧条与荒凉?”

    “佛国乐土?呵呵,佛高高在上,又如何能真正庇佑出一方佛国。想要凡间有乐土,自当是执政者爱民勤政,方有可为。”

    “彼国吏治腐败,贵族与祭司们为了长长久久的把持富贵,更是制定种姓制度,使贫者世世代代皆贫,富贵者世世代代皆富皆贵……如此千百年以降,有此情形倒也不算奇特了。”

    那监生听完,却更不解了,他想了许久,终究还是问出口来:“朝闻道,夕死可矣。学生实在疑惑,因而再斗胆一问。”

    “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此地百姓世世代代都遭人欺压,难道便不知反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