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去办你就去!多嘴什么?万万记得,千万不能把那脏东西沾染到府中!”孔希学道。孔三终究不敢违逆,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转身下去办了。只是待他转身,一身衣衫竟是已然湿透。

    “唉……可惜了。”孔希学看着孔三的背影,自言自语了一声。他知道孔三心中虽怕,但他数代都是孔府的家生子,无论心中如何惧怕都会按照他的吩咐把事情办好。只是为防万一计,这忠仆仍旧是不能留了。

    心中带着九分孤注一掷的狠意,或许还有一分的悲天悯人,孔希学转进了内宅之中。只是他一面走,心底里却仍旧是思虑重重。

    “天人感应……”

    他一面念叨,一面下了决心。孔府已至绝路,或许只有如此,才能保全孔家这千年以降的颜面了。

    ……

    “爹,那孔家,当真会将痘症害到京城去?”馆驿之中,吕本与其女吕氏正在房中夜话。吕氏显得有些惴惴不安,吕本倒是一脸的安之若素。在家人面前不必似平常那般赔笑脸,端着架子的他,甚至比平日里还要更道貌岸然了几分。

    “哼,自然。这一代衍圣公无才无德,偏生又贪名好利,心思阴狠。其一身的荣华富贵皆是这‘孔’姓给的,今日我将南宗准备依附新学一脉,欲图强夺衍圣公尊位之事告知了他。荣华即将烟消,他又如何不会想着行险一击,狗急跳墙?”

    “他新纳在外室的十二姨娘抢自东边的十沟村,十沟村半月前有人染了痘症。偏生半个月前他那十二姨娘曾缠着他要衣锦还乡,回到家乡去显摆……且前日里又突然说遭了山匪,已经死了。”

    “哼,必是这十二姨娘染了痘症,孔希学担心有人借痘症说他孔家遭天所谴,这才暗地里自己处置了……既然孔家遭了痘症天谴,那应天如何就遭不得?为了他北派孔家的荣华富贵,孔希学也定然会将痘症引入应天,之后诈称是新学遭谴,阻挠科举改制……”

    “可是爹废这心思,却又有何益处?”吕氏仍旧惶然。“万一追查到爹您的头上,我吕家岂不是凭白遭了灭顶之灾?爹甘冒奇险,为的却是哪般……”

    “傻囡子,爹还不是为了你。”吕本捋须轻笑,他摸了摸吕氏的乌发:“爹甘愿韬光养晦蹉跎官场,只为了我的乖囡能享那泼天的荣华富贵。只要陛下下旨让太子选侧妃,以我乖囡的才学相貌,必能脱颖而出……”

    “只是不知为何,这些年,陛下竟丝毫没有开口选臣女为太子侧妃的心思。就连秦王、晋王,也已娶了侧妃了……不过无妨,如今太子妃常氏自生了太孙之后,已有数年未怀身孕。既不能孕,若是……,陛下与太子即便不想选侧妃,也是必须要选了。”

    “乖囡啊,你定要争气。如今天子、太子皆远贤才而亲奸佞,太孙亦是日日受宋濂、刘伯温等伪儒教化,眼看大明即将三代皆乱。”吕本看向吕氏的肚子,眼中竟是冒出了几率狂热。“且看为父为你运作,为父已有谋算,定教你当上太子侧妃,到时你定要为太子生下孩儿。”

    “我吕氏先祖早便有奇货可居之策。我吕本不才,却也愿效仿先祖,以先祖之故智匡扶儒门、匡正天下。”

    “乖囡啊,大道正朔,天下纲常……皆系于你之一身。你定然,定然要,当上那太子……妃!”

    “女儿……女儿知道了。”吕氏本还因为吕本透露出的那些谋算,而暗自惶恐。但听得自家父亲这一番慷慨激昂,竟是不知不觉,心底里也因之一片火热了起来。

    太子……妃,啊……

    吕氏眼神灼灼,她曾经听说过常氏的轶事,不过是一个粗鄙的将门之女,听说,连琴棋书画都是不通的。

    若能嫁给太子,她定然不会满足于做个侧妃,屈居于那常氏之下。甚至连太子妃这个名号,也因常氏曾当过,她心底里也觉得有几分嫌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