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朱标便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朱肃在一旁静静听着,渐渐的明白了朱标的意思。
朱标认为,大明军方的问题不在于武将势大,大明将星如云,不担心哪一个武将单独势大、影响中央。大明也鼓励武勋们获取军功,为自己搏一个封疆域外。
但是,大明却不希望武将们没有底线,像马烨那样用不正当的、损害大明底蕴的方法,来为自己牟取军功。也不希望武将们像唐胜宗、陆仲亨以及一众同党那般,自以为自己有军功加身,些许恶行无伤大雅,用着朝廷给他们的特权来祸乱当地、为祸一方。
总而言之,朱标认为大明军队的最大问题在于:德不配位。
朝廷给了军方极高的地位,然而,军方大多数人的底线却太低,朝廷给予他们的地位,反而使得他们有恃无恐,阻碍地方行政。日后,安知会不会有人也像马烨一样,铤而走险,意图杀良冒功。
“父皇乃开国帝王,为兄有你们几个声威赫赫的兄弟帮衬,在武勋之中,也算说得上话……可之后的帝王、皇子,必多长于深宫,如何能压制的住武将?”朱标看了一眼后殿的方向,开口说道。
朱肃知道,他是在为朱雄英担忧。
“然而抬举文官,指不定,大明就会走上那个历史上一样文官专政、而后陷入党争的轮回。为兄这才想要改革军制。”
“改革军制,非是小事。”朱肃摇摇头道。“大哥是想,将‘卫国保民’之举,作为记功之首要。但兹事体大,大明算上各地卫所军户,足有百万大军。变更军法,无异于让所有军队的行事风格全都骤然换一個个儿,不是那么容易的。”
“为兄知晓。但此时,有父皇在上头坐镇,是变更我大明军法,一改我大明军方风气的最好良机。”朱标道。“且,借着马烨之事,我已将此事禀奏于朝上。军中条例,已是加上了这一块了。”
因为惩治了想要逼反良民冒功的马烨,正可以说明,大明原来记功的方式据有弊病……故而,朱标上奏要添加新军法一事,大明各大军方大佬都不好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予以反对。
“但效果……”朱标仰脖喝下一杯酒水,而后面露苦笑。“却实在是寥寥……”
紧接着,朱标就告知了朱肃前几日里,保定府遭灾却险些激起民变的事。
原来,保定府前几日里闹了白灾,天降冰雹,又有大雪盈尺,压塌百姓屋舍,封绝官道。保定府知府行文应天,祈望朝廷予以支援。
这正是践行新式军法的大好机会,朱标当即便通过内阁下令,命保定左近卫所将军领兵驰援,为百姓铲除积雪,搭设房屋,以彰大明仁义之师典范。
原以为救援百姓记功,这些卫所官兵们,必然趋之若鹜。却不料,这些兵痞们入城之后,竟然趁着百姓遭灾之际,打着为百姓救灾的名头,擅入民宅,强夺民财,美名其曰收取工费,更有人侮辱城中女子,其家人告举官府,知府衙门派出的差役还被护短的卫所指挥直接打了出来。
本来只是一次小小的白灾,因为官兵们入城“救灾”的缘故,竟然闹的民怨沸腾,险些酿成大祸。朱标闻知之后,气怒攻心,在老朱的首肯下,当即下令捕拿了卫所将佐共一十八人,并犯事军卒若干人,这才平息了保定府的民怨。而朱标更为忧伤的,其实是新军法改革的失败。
多了一条拿军功的路子,那些黑了心的军中将官们,只会想着两头通吃,一边借着名头搜刮百姓,另一边喜滋滋的继续蒙骗朝廷,赚取军功……哪里有一分一毫仁义之师的样子?
“为兄,究竟该如何做?还请五弟教我!”朱标郑重道。
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老朱身为开国之君,要做的,就是像昔日的成吉思汗一样,趁着大明如今锋刃仍锐的时候,以他的无上威严,坐镇着大明开疆拓土,给后世打下一块大大的天下……而他朱标,身为未来大明的第二代君主,要做的就是探索出一条适用于如今大明的新式的守成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