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11月,尽管洪衍武满心的不情愿,但他还是没能拧过家人和邻居们这许多“大腿”,最终在他们的严密监督下被迫来到半步桥小学报了道。自此,他便和陈力泉一起,正式成为了一名一年级的小学生。
但有些遗憾的是,这两个好朋友没能分到一个“排”。洪衍武被分到了“一连二排”,陈力泉则被分到了“一连三排”。而为了此事,陈力泉不免感到略有些失落。
不过洪衍武却对此根本没有任何计较的心思。因为当时的他,正心怀惴惴,专心致志防备着他认为最危险的玩意——老师。唯恐一个不小心,这传说中的怪物,就会突然张牙舞爪地从犄角旮旯里蹿出来,咬他一口。
下面的事自不用说,洪衍武的战战兢兢没多久便被证明是多余的。因为他很快就见到了自己班主任,而所有有关老师如何凶恶的谣言也随之不攻自破。
那是一位很年轻的女老师,大概从师范毕业没多久,梳着长辫子,五官精致,长得也很秀气。不仅没有尖牙利齿和一点咬人的迹象,就连说话也很温和轻软。在洪衍武看来,她简直是和小鸡小鸭小兔子一样的物事,没有一点威胁。
但恰恰相反的是,洪衍武这坏小子自身却很欺生,也懂得欺软怕硬。一见老师原来是这副样子,再一等弄清了学校是怎么回事,他反倒如鱼得水,心花怒放了。就连丁点儿工夫也不愿意耽误,他立马固态萌发,就地琢磨起了该怎么犯坏。
结果在开学第一堂课上,他充分发挥了“专找软柿子捏”的本事,用稀奇古怪的问题,反倒先给这个既漂亮又和气的班主任来了个下马威。
“老师,肥皂泡为什么一吹完就破呢?”
“老师,为什么糖是甜的,盐是咸的,而药又是苦的?”
“老师,母猫、母狼、母豹子都有胡子,为什么你们女的却不长胡子?”
“老师,那个苍蝇为什么趴在另一个苍蝇身上?你说它们在干吗呢?”
面对嬉皮笑脸又直冒坏水的洪衍武,班主任被问了个瞠目结舌。最终也只能找个借口转移了话题,才避免了被这个“十万个为什么”绕进去的尴尬。
然而就在这位班主任为了洪衍武这个学生初次感到头疼的时候,她却不知,她的麻烦和噩梦,这才刚刚开始……
洪衍武是个有多动症的孩子,天生不爱学习,更不耐烦安静地待着。
因此自打开学以后,他上课从不注意听讲,注意力总是放在窗外的云彩、扑在玻璃窗上的家雀、误飞进教室里的苍蝇上,要不就是偷偷地画小人。
这小子的新课本才一个月就被他揉成了卷儿,有一多半都被他折了纸飞机,而那剩下的一半则成了他的图画本。
若打开来看,不仅空白地方被他画满了走了形儿的刀枪剑戟、孙猴儿、美国鬼子和女特务,就连图样上的工、农、解放军乃至劳动妇女,也在他的装扮下,一一长出了丑了吧唧胡子,戴上了又圆又黑的眼镜,还叼上了冒着烟的烟卷儿。
除此之外,甚至课桌也没能幸免,同样被他用小刀刻得伤痕累累,有长矛、大刀、钢叉、五角星……
要说班主任确实是个认真负责的好老师,为了洪衍武能学到一些文化知识,也为了让他能遵守课堂纪律,她课上课下的,都没少找他谈话。
只不过洪衍武从上过第一堂课以后,就弄清了这位班主任的柔和性情,从此就再也没怕过她。只要她来管自己,他反而上课愈加不遵守纪律。甚至进而演变成了公开说话、玩东西、和同学互相打斗的地步,闹得乱乱哄哄。而无论班主任对他怎么喊、怎么瞪眼、怎么甩教鞭也不理,直至把她气得哗哗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