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言简意赅道:“阿力那硕。”
自第二都城哱托建成,便就由阿力那硕坐镇。乌罗虽然发达且繁华,但连接各部的核心却渐渐变成了哱托,已便在各部有任何异动的时候,可以迅速作出反应。可以说哱托是左右今后草原分合和运势的地方。这么一个命脉和中枢,由身份是王子的阿力那硕来掌管,似乎有诸多不妥。但实际上,哱托的建成是在河洛部归顺之后,由阿力那硕提议并主导,才使得之后的部族吞并如此顺利,一切都水到渠成。所以草原越是往西的部落,越是只知阿力那硕,不知真正的可汗昌都。
坐拥都城,享各部膺服的阿力那硕似乎得到了昌都的默许。由此人们不得不猜测,可汗昌都属意阿力那硕为自己后继,从而成为下一任的可汗。但问题是,阿力那硕并非名正言顺的储君。
真的储君昆巴查大叶护,自六年前带兵出击土浑部开始,虽军队战力不及阿力那硕,却也一路高歌猛进,圈出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加上他原本的簇拥,亦是足以与阿力那硕匹敌的势力。
江昭道:“过去这几年可汗一心为了早日统一草原,对于这两人是一样的重用,他原本打算待大势已定,再慢慢周旋这储君人选,没想到。他聪明一世,却在身后埋下了如此大的隐患。”
达日娜问:“阿爸,连我都能看出来,能继承可汗意志的人只有阿力那硕呀。是他们共同推行汉制,才叫竭苍有了凌驾于草原的实力,但是大叶护敌视汉人,将汉人视作劣等。若他继位,现有的竭苍必然大变啊。”
江昭连声叹气:“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可汗钟意于阿力那硕不假,但是大叶护背后的那些同样仇恨汉制和汉人的老世家贵族不会善罢甘休,此事若不能由一方主动放弃,一场腥风血雨恐怕在所难免。现在汗位空悬,此事更是成了迫在眉睫的大事。最终任哪一个登上大位,另一个都不会善罢甘休,而这两人向来理念相左,成为可汗的人也绝不对放过另一个。”
“若阿爸当时劝说可汗不这么着急统一草原,是不是便不会有这种事了?”
“虽然对于民生之事我会对可汗提出建议,但是对于竭苍的政事,我自认是外人,未曾置喙。何况,此一时彼一时,当时统一草原的时机的确是机不可失,如今这种局面我不是没有想过,但确实太过于突然,只能说竭苍命有此劫数。”
“阿爸,现在城中已经乱了起来,接下来会怎么样?”
“现在算什么,乱的还在后头。”
夜莺嘶鸣,这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春蒐之变如纸里包不住的火,成为信鸽脚上的信笺飞往各个封地,飞往西都哱托。
身形高大的青年人接过信笺,幽深的眼中悲痛凝结,他弯腰扶住案几痛哭起来,口中念道:“父汗!”
昌都一死,理所应当地由昌都顺位摄政。各部首领紧急受召唤上京,均连夜奔袭至竭苍。当日参加春蒐的人员繁杂,猎场又经封禁,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所以早已无从可查。最终除了楚承煜一行三人以外,竟是毫无所获。
众首领和官员聚集在王帐中,无不义愤填膺。有些人说要将楚承煜扣押,跟大靖讨一个说法,还有一部分人更甚,提议不惜就此撕破与大靖的联盟合约,也要将楚承煜主仆作为元凶在竭苍正法。唯独阿姆的父亲恳求道:“不能因为找不凶手另有其人的证据就草率定罪,那可是大靖的皇子,事关两国关系啊!”
但是阿姆的父亲如今身份尴尬,却招来了反效果。
不等群臣反应,昆巴查便喝道:“竭苍人的事务,哪有汉人置喙的地方!”
继而群臣道:“必定是大靖忌惮我竭苍统一了草原,想令我们群龙无首,才令皇子刺杀,这是弃车保帅的一步棋,中原人当真奸诈!”
这番话令人人应和,其中的汉吏却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