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校医院里面走了几圈,爬到二楼见到的都是禁闭的大门,上书:医学观察区,闲人勿入。
如若自大门边寻,则只能走很短的距离,在阴森的昏暗里触墙。而始终找不到,医生所说的病房房号。
离你的病房最近又最远的一次,应该是隔着似乎用针头注射了甘油的玻璃,看见在那黄昏般的“异世界”里,小小的门牌上,好像写着208的字样。
泛黄的玻璃看起来旧而脏,很脆弱,却结结实实地挡在了他与病房之间。你不愿碰,只得朝另一个方向探索,看有无回廊通道,叫你可以从另一边去你的病房。
探索的步数不多,但很急,你记不得那时手旁门后的风景,记不得那时窗外是残破漆层间透过的天光,还是无尘的浮白中溜走的云影。但袁思喆会永远记得,你行至尽头一无所获后,回到楼梯口时惊鸿一瞥,看那黄色玻璃后,藤蔓偷窥后逃逸般,飘过了晦暗且隐秘的一缕。
大概是有个女孩,刚刚路过吧。你忽然有些期待,这未知归期的隔离期间,能遇到什么样的人呢?
你从医院内部的两个楼梯都走过了,还是没能找到去病房的路,你只能回到测核酸的地方,那医生又在接待一个人,不说话就在那儿咳,咳得好像要死了。她不耐烦地指路:“那边的门出去,再从急诊处旁的门进去。”
那边的门?你自那里,走廊的尽头,歪着身子张望,绕过那句号一样的墙,看那于直觉的逻辑中不应该开着的门。
那里静静地切割冷藏外界的光热,凄清得好像一个陷阱——是美恐大逃杀中,貌似出路的死角。你推了推,有阻滞感,是不是有什么暗锁锁着呢?再加上几分力,却发现这门并没有锁,是开着的,只是有些锈了。
出门,就又出了校医院,不再是爱丽丝的迷宫,也不是太平间惊魂夜,而是晴朗清澈的暮色,丝绸一样滑落天际,让人想伸手去抓。但你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还是四下张望着,寻找去病房的路。
左手边,是急诊处,右手边,是……大学生心理健康中心。你大学四年,是来过几次校医院,却是从来没有去过大学生心理健康中心。在那楼底,停着几辆豪车的地方,是一个小门。
在小门口,你看见一个熟人。
“袁盛安,你也阳了?”
那和小胳膊小腿匹配的小白脸上,被一个半湿不干的口罩,用诡异的褶皱取缔了大片面积:“我没阳,是我……女朋友阳了,我来看她的,怎么,袁思喆你有女朋友吗?”他语调平平,嗓音在沙哑中透着老式录音机般的阴幽。
“你这种人都有女朋友,我怎么会没有呢?”你气定神闲,瞎说胡话回怼同父异母的弟弟。
“呵。”本来你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接下来应该恼羞成怒或冷嘲热讽才是,但他只是神经质地哼笑一声,“你住哪个病房?”应和他并不淡定的呼吸的,是蛇信一样凸起又平复的口罩表面。
“啊?”没料到这个平时和你一碰面就要呛呛的家伙会关心自己的住处,你大脑一空就脱口而出,“209号房。”这你心心念念的数字。
你将入住,209号房。
不知道是这个事实,还是这个事实中所蕴含的数字奥秘,让这家伙竟意外的兴奋,和……狂喜——
他临走时,像疯子写的话剧中的丑角,在落幕退场时,发出富有哲理的啸叫声,疯癫地狂笑着。